我不喜歡吃「飯」,因為從小我媽希望我長強壯一點,飯都盛一大「丸」給我,我天生吃飯就慢,常常從晚上六點吃到八點還沒吃完。我爸看完病人一有空檔,見到我這副吃飯德性就會把我拖去扁。隨著時間流過,我越來越痛恨「飯」,對它的好感只比對宋政育好一點。所以在我有「食物選擇權」的時候,白飯在我的生命中幾乎沒有生存空間。
開學之後我終於可以自己去買午餐回家吃,沒有白飯的日子感覺非常幸福。「裕毛屋凱福登」裡的森本麵包工坊是祭拜我五臟六腑的新道場。九月的某一天,我端著挑好的「胖」去櫃檯結帳,一位白白戴著黑框眼鏡的女服務生對著我講一些我聽不懂的外星話,所以我睜大眼睛回她:「蛤?」她同樣用令我難以理解的語言重複一次,我看著她比手畫腳的手勢搭配桌上塑膠盤裡的麵包,我猜她應該是想問我:「這三個小餐包要裝一起嗎?」不喜歡跟陌生人講話的我只是很酷的點點頭。結帳金額統計完,她又用那種有點像台語的「番仔」話跟我說總共多少錢,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她是在跟我講日語啦!不過我也懶得開口解釋那麼多,下次也不一定是她幫我結帳,而且幫她保留「判斷正確」的信心應該也是好事一件。
我原本以為故事就此結束,但接下來幾次她幫我結帳通通都是對著我耳邊烙「日本語」。我忽然覺得這種狀態真是有趣,我打算就這樣不戳破它一直裝下去,反正拿麵包跟掏零錢這兩種動作只要沒有意外都不需要開口講話。有時候排在我後面的顧客看到服務生跟我講日文,還會用剝開荔枝看到蟲從果蒂爬出來的眼神望著我,當然我也會雙手接過發票與零錢加上像看到地上有錢那樣的點個頭表演一下回饋觀眾。
今天一如往常,我上完經濟數學後很自然的在森本麵包現身,像拉下拉鍊就準備尿尿那樣的自然。我端著白色塑膠盤在裡面晃著,考慮今天要吃什麼比較好。那位服務生正拿著新口味的麵包給客戶試吃,移到我面前時她很自然的用日文說「請用」,我也很自然的拿了就塞進嘴裡,整個過程非常流暢。今天我選了德國酸菜香腸堡、全麥蔓越莓麵包跟新推出的北海道鮮奶蛋糕當午餐,尤其是北海道鮮奶蛋糕平時我是不會買的,但只要有什麼新產品我都會秉持神農嘗百草的精神去做一下「實證」,因此將它收編納入髦下。我的預期心理告訴我,今天又是拿出鈔票外加點點頭就能過關了。就在他要幫鮮奶蛋糕鍵入價錢的時候,她對著我念了一大串日文,我心裡想說:「幹咧!她是在公撒小,不然隨便點點頭好了,應該可以蒙混過去。」當我像得雞瘟那樣點完頭後,她似乎以為自己日語講得不夠標準讓我聽不太懂,所以刻意放慢速度並且張大嘴型充滿歉意的再講了一次。靠盃咧!我真的是愣住了,結帳結到這麼尷尬還是第一次,顯然這不是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英文有句諺語說”Honest is the best policy.”最終我很心虛露出靦腆的笑容像要告白那樣害羞地小小聲的說:「我是台灣人…」服務生也露出國王發現身上沒有所謂的新衣時的表情說:「唉呦!我以前都一直跟你講日文!我是要跟你說蛋糕一個25元兩個40元,你要買幾個?你很像日本人耶!」旁邊另一位服務生也搭腔:「對啊!滿像的。」我只知道我比較像台客跟高中照拍貼時裝怪表情被一個中二中的女的說像強暴犯…沒想到我這個為了填補空虛生活新找的樂子撐不到兩個月就破功了,我好心捧場的東西竟然害我「ㄅㄧㄚ康」!實證結果告訴我們除了話不能亂說之外,蛋糕最好也不要亂吃…